坐高鐵北上,人潮洶湧。
好不容易看到一個空位,上面卻擺了一個後背包,主人看似坐在靠窗區的阿伯。
我看著他,沒有要把背包拿起來的意思。
忍不住開口問「請問那裡有人坐嗎?」
阿伯沒回答,看向窗外。
靠走道的乘客不好意思地說「沒有,但是有人拿來放包包」
好喔。看到其他乘客開口,阿伯慢慢的把包包拿起,放回前方腳踏處。
接著,我打開電腦開始工作。
阿伯也打開他的手機,開始聽音樂。
為什麼我知道?
因為他開擴音。
於是整個路程,我連續聽了好幾首台語老歌。過程中,阿伯還跟著哼唱。
我一直在掙扎,要不要跟阿伯說「不好意思,你方便開靜音嗎?」「高鐵上建議用耳機聽音樂喔!」
後來我沒講。
因為阿伯前方腳踏處,除了他原本放在椅子上的包包,還有一帶用尼龍肥料袋裝的物品。
會用尼龍肥料袋裝物品,阿伯也許是來台北探望兒女的農夫?
也許他人生第一次搭高鐵,想帶家鄉味給親友分享?
我想到了我的外公外婆。
他們在屏東窮苦的鄉下耕作,連國小都沒有畢業。後來,我媽媽從屏東遠嫁到新竹市都會區。
那一年冬天,寒流特別強勁,新竹是風城,強風颳得冷冽。
外公外婆擔心新嫁的女兒在新竹受寒,連衣服都不捨得買的兩個人特地拿出積蓄,請人手工打造新棉被。
棉被做好了,外公外婆就坐火車,沿路死死抱著那條超級無敵厚重的棉被,顛簸的來到新竹。
到新竹市的時候,才是凌晨3、4點。
外公外婆怕吵醒我媽,抱著棉被,一步一步走到我爸家,就這樣站在門外,等到7點。
我媽說,當開門看到外公外婆的時候,她忍不住崩潰大哭。
兩個人穿的很單薄,幾乎甚麼行李都沒帶,只是死死的抱著那條棉被,看來滿臉滄桑疲倦,卻在看到女兒的剎那,眼神散發出光采。
後來,外公外婆去世了。
就算當年的手工棉被其實保暖不佳、又厚重,但我媽不論搬家多少次,都會把那條棉被帶著。
棉被還在,外公外婆就彷彿還在,從來沒有離開過。
我想,那帶肥料袋裡,也許也藏著阿伯對某個親人的愛吧?
這一趟高鐵,就當我陪阿伯參加了一場台語歌演唱會。
願阿伯能把祝福傳遞給親人。